建国路的CityWalk

作者|李倩茜

“旧里时光，美好生活，记得打卡哦！”打开姐姐给我发来的语音留言，简单的一句话，让我对她口中的建国路心神向往，于是我骑上电动车呲溜一下冲了过去。建国路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38年，那时日本飞机空袭汉中，为便于城内市民疏散，政府在原有的4座城门之外增开新门，动员城区群众投亲靠友，疏散到周边农村。相继增开建国门、复兴门，之后又修建复兴路、建国路、汉兴路，“建国”的名字就留了下来。印象里那是一条又新又旧、又古老又现代的街道,近九十年的变迁让它斑驳陆离、包罗万象，承载着城市的变迁和剪影。它一头连着中山街和丁字街，中间横穿将坛路，另一头延伸到了风景路，作为一条不宽不窄的老街，两边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一年四季人来人往，街道上散落着蜷曲的梧桐树叶，空气里飘散着炒菜和火锅的香味，耳畔夹杂着喧哗的人声，沾满青苔的地砖细数着每一个匆匆的脚步。在这里，能遇到70多岁天天登着三轮车卖米糕馍的爷爷，能听到坚持做手冲咖啡的青年创业故事，能碰见说不开门就不开门买到全靠随缘的早餐店，能邂逅店内一片杂乱、店外花草葱郁分不清主业的日杂店老板。这里一半是中老年的坚守，一半是年轻人的热血，一半是传统的门店，一半是时尚的打卡地，这里有风月无边的虫二酒吧，还有平凡朴素的春来小炒，这里有随便支个摊就能在楚河汉界里相互博弈的老人，还有在感谢点赞记得关注中把新店变成网红点的主播。这里不仅有沉淀、有文化、还有烟火、有风景，这里既青春、又时尚，这里阅历史，见未来。

四季更迭皆风景建国路两边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那是汉中城最早的一批城市绿化树木，随着年岁的增长、市政的修剪，现在的梧桐已经高到需要仰望，有世事洞明的练达和直耸云端的气魄，遒劲的枝干在空中肆意地舒展。春日里，一茬一茬的嫩芽儿竞相出露，好奇地观望着鳞次栉比的店铺和步履匆匆的行人，阳光会透过稀疏的枝叶给古朴的街道洒上光斑，一块一块均匀有致，有风吹过，就开始极具韵律地跳动，像市井里隐藏的艺术家。夏日燥热，建国路会因为梧桐树的荫蔽格外凉爽，深绿的树叶相互拉扯着织起一张绿网，透过的爆烈阳光也变得温柔，像流水一般轻柔地泄下，坐在树下，买一把蒲扇，望着周围乘凉的人，耳边除了蝉鸣鸟叫，似乎什么都听不见。最美的季节，一定是秋天，秋风把叶子一点点地染黄，它们带着对大地的眷恋三三两两地落下来，给整条街道铺满细碎的诗句，踩在上面厚厚的、软软的，那破碎的声响是秋天结束的旋律。进入冬天，街道没有一点萧索的味道，反而显得热气腾腾，上班的人一路小跑着，拎着的热包子和豆浆随着步伐有节奏地跳动，路边掀开的罐子里，烤得滋滋作响的红薯萦绕着一层袅娜的白烟，捧在手里一吹就散了，落光了叶子的梧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它们直指头顶的天，挥舞着的手臂诉说着一年的成绩。四季更迭，路旁的梧桐树就是一帮耐心的观察家，用枝叶和光影记录着春夏秋冬的变换。一朝一夕是日常我很喜欢建国路上的店铺，不管是门面还是地摊，都是那么的鲜活有趣。伴随着晨起的喧嚣，一家家店铺开始营业，最先开门的就是五金日杂店。一件件雨衣、电动车挡风帘、围裙被挂在店铺门头，花里胡哨格外耀眼，手工编织的簸箕、筲箕、竹刷和蒲扇被串成串一溜一溜地挂在门口，有几分羞怯内敛，店门挨着人行道的位置上一层层堆满了泡泡菜的坛子、熬药的罐子、捣蒜的石臼、种花的铲子······如果有兴趣进店里转一转，还能看到各种锅碗瓢盆，一次我随便问了句：“有藤编的笊篱嘛？”，“给！”，老板立马从手边拿起一个，这里真的是应有尽有。种子店也好玩的很，一筐筐长得差不多的菜种子整齐码放在店门口，如果不是插着名牌，根本想象不出它们会睡进土里然后变成白菜、豇豆、黄瓜和辣椒，店家还会在门外用托盘育苗，最近门外一盘一盘的就是精气神十足的辣椒。夹杂在这些店铺里面的还有不少酒吧、火锅店和烤肉店，他们从下半天开始营业，等到这些日杂店关了门，它们就开始热闹起来。舒缓的流行音乐从酒吧里传出来，伴随着年轻又爽朗的笑声和碰杯声，在红汤锅里烫熟了的毛肚裹着蒜泥芝麻香油被一起送进嘴里，咀嚼声混合着毛肚的破裂声被一口冰镇的啤酒淹没。街边有家太古里炸串会开到深夜才关门，毕竟，附近加班的人都需要一点有味道的食物来抚慰疲惫的心。朝夕之间，从清晨街头的一碗留海明面皮开始，到中午一杯“二十一”的美式咖啡，到夜晚最后一家关门的酒吧，不仅仅是简单的十二时辰，更是忙碌充实的日常和有滋有味的一天。

亦悲亦喜尽人生有人说，每个人都会带着自己的故事和一身的悲乐，在一条老街上栖栖遑遑，忙忙碌碌，最终感叹几时归去，做个闲人，我觉得自己找到了这条合适的老街。开心的时候，就从街头那家旗袍会馆里挑一身漂亮的衣裙，接着去对面的泾宝斋裱一副喜欢的画，站在贴满汉中名胜古迹词条的文化墙前一个一个念出它们的名字，感叹一句：“想你的风还是吹到了汉中”，然后去茶馆里称二钱自然凋萎的白茶，用大水杯闷着，抱在怀里坐在路边看开店的老板们凑在一起打麻将，听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打电话、听音乐、发语音，远远地望着日杂店的老板拿着小喷壶开始倒腾门前那一堆花......如果心情低落到想哭，就站在路口十字看一身破落的大叔在寒风里卖鸡卖菜，在二十一咖啡店听猫叔用最玩世不恭的语气说“我开倒闭过5家店”，“我骑上自行车卖手冲觉得特别酷”，“我最穷的时候一天就吃一碗泡面”，烤肉店的老郑告诉我“卖了车、转了店、几年的身家都投进去了”，在Slow Down，邻桌的女孩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你走吧，我会好好爱自己”。建国路上，有传承三代人经营几十年的老店在梧桐树下喘息，店主蹲在路沿悠然地吐着烟，还有回乡创业的00后把破旧的砖墙刷成明亮的莺黄，布置成时尚的穿搭店，店主土土和饼饼说：“管他未来怎么样，汉中需要一个年轻人聚集的地方，建国路就是最好的地方”。日杂店的许阿姨说，“我们四代人都住这里，有什么坎过不去啊”，猫叔说，“我觉得悲不是悲，是沉淀和蓄力”，老郑说，“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继续做下去”。林语堂说，一个人只有具备自由的意识和淡漠的态度才能深切而热烈的享受生活，那么这条历经沧桑的老街，才会无限地包容和支持每一个愿意待在这里的人，才会真诚而纯朴地接待每一个路过这里的人。而同样，每一个在这里奋斗耕耘的人都是那么地热情而努力，在这旧街道里中享受平淡又真实的生活。旧里时光、有聚有散，朝夕之间、时事更迭，四季轮回、岁月流转，变的是路上的人和事，不变的是这条南来北往的路。闲时就这么漫无目的地从南到北地走一走，让老街的烟火拂去身上的急躁不安、惶恐茫然，坐在梧桐树下发一会儿呆、看一会儿天，然后继续坚持自己的坚持，热爱自己的热爱，不停滞、不徘徊，时光的嘉许只需静静等待。（图片资料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