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行思

——与屈原漫游

作者|王利群

一

天气晴好

去江滨散步

绕城河水蜿蜒窈窕的曲线

夹岸绿树摇曳

宛如美人忽闪浓密的睫毛

茁壮的高楼把太阳渐渐托上头顶

祭江赛舟的活动将要举行

粽子和雄黄酒热情相伴

这个因一人而蔚然成风的节日

流传了两千余年的庄重仪式

不由令人怦然心动

极目浩荡水面

思绪追随江流

突然泛滥的情怀

汹涌决堤

飞泻奔腾

二

山，安静在水里打坐

桥，矫健凌卧于河上

鸟儿，在水面炫耀优美的舞姿

人浪，前呼后拥到堤边

在河的硕大镜子前

与天际漫步的云朵牵手

和水里妩媚的水族交流

我身旁的母亲河——汉水

于远古随苍茫的秦岭而诞生

清秀灵动的她

慷慨接纳无数河溪

不知疲倦地一路奔波

曲曲折折扑进长江宽阔的怀里

她欢悦拥抱通天河、金沙江、岷江、嘉陵江……

那些跋涉无数高山峡谷的朋友

继而又与湘江、沅江、赣江、洞庭湖、鄱阳湖……

这些兄弟姐妹们握手相会

三

在这个大家族的洪流中

我分辨出一个娟秀的身影

恬静，略带一丝娇羞

披挂着江蓠和蕙草

纤腰佩玉，鬓鬟插着香兰

清澈的眼神告诉我

她是长江的女儿——汨罗江

从浩瀚的洞庭湖挣脱后伶俐跑来

其身上的气息

让我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那是诗人屈原

浪迹了数千载的诗意流觞

没有因时间而冲淡的

独有的气质和神韵

四

望着前赴后继的江流

听着引吭高歌的涛声

仿佛看见屈子峨冠博带

仍在江畔踌躇独行

呼天告地，顾盼山河

吟诵日月星辰，风雨雷电

他的忧愁和祈望，冥思和哀伤

使行云止步兮水呜咽

草木颤栗兮花溅泪

他的身体、热血与灵魂

融入滚滚江流，自此

那个让天地屏息凝神的一刻永远定格

穿越时空，随滔滔江水流传至今

五

如一朵浪花

从波涛里腾起

屈子的身影冉冉升到空中

恍如化作涅槃的凤凰

你发觉世界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阅览层层飘过的历史烟云

惊悉在自己沉江之后

秦王扫六合，一统华夏

汉晋隋唐登台，宋元明清收场

分分合合，雄风悲歌

血与火交织诗与酒

他方唱罢我登场

你满腹疑问，感慨万端

恨蛮夷祸我山河兮

喜龙脉绵绵而不绝

忧悍敌环伺觊觎兮

叹宝岛未复金瓯缺

六

屈子，让我挽着你的手臂

穿越两千多年的时光

来看神州的巨变

大坝截断巫山云雨

长桥飞跨南北两岸

路网纵横延伸

车辆来回穿梭

水上巨轮，空中铁鹰

高楼广厦，遗传克隆

火箭卫星，宇宙飞船

电脑手机，网络信息

……

这于你太罗曼蒂克

你捻须称赞，连竖拇指

可忽又蹙起眉头自言自语

绿地减少了，荒山变多了

江河消瘦了，城市臃肿了

财富暴涨了，人心贫乏了

科技提速了，危险增加了

……

从河里掬起一捧水端详

你说远没以前清纯了

不明来历的杂质里

漂浮混和着陌生的怪味

七

悄然走进城乡

穿梭于熙来攘往的人流

名利如巨大的旋涡吸引疯狂的脚步

豪华虚构的泡沫里住着荒芜的魂灵

不少人戴着面具做秀娱乐

在幕后进行肮脏的交易

感到窒息你抽身逃离

踽踽沿岸而行，默默察看

阴沟暗渠把污水排进来

飘着腥臭垃圾的河面

还有一根根蛮横插入河中抽水的管道

肆意采挖沙石的车辆

掳掠着并不丰盈的河流

不少被强暴的河床已日渐干涸裸露

留下怵目惊心的累累伤痕

八

向北出发

去看长江的同胞——黄河

那从天而来的水

途经千沟万壑的高原

卷泥挟沙成悬河

被焦渴的大地贪婪吸食

有时竟会出现可怕的断流

我们来到长城

沙漠戈壁遥相呼应

漫漫黄沙步步紧逼

你迷惑而感喟

大风起兮尘飞扬

雾霾笼兮城遭殃

人兮天兮谁之过

一声太息溢胸腔

九

我们继续巡游

飞临神奇的青藏高原

从巴颜喀拉、天山、昆仑

转到雄伟的唐古拉山和喜马拉雅

干燥寒冷的风如利刃刮过山野

冰川融化，雪线下移

湿地锐减，生物凋敝

雅鲁藏布江发出低沉的咆哮

迟到或早退的印度洋的信风在诡笑

遥远的北冰洋忧郁告急

永久冻土正加速消融

就连南极坚厚的冰山冰架

也在悄悄分崩离析

大西洋与太平洋趁火打劫

把台风、飓风、赤潮、厄尔尼诺

轮番派出示威逞狂

气候得了疟疾，冷热失调

环境害了脓疮，疼痛难忍

贫血的江河，呻吟的土地

怎么才能哺育和拯救无辜的生灵

十

凝望深不可测的苍穹

屈子忧郁的眼神似要下雨

他剧烈起伏的胸脯

发出波涛般沉重的呼吸

那些欲壑难填的另类啊

为各种各样的过度奢求

丧心病狂开发掠夺

甚至为争霸世界不择手段

当可以毁灭地球的武器四处讹诈

当变异的病毒疫魔一波波袭扰

当这个星球气喘吁吁的不堪重负

人们开始忧心忡忡

早已窥破天机的屈子仰天长叹

蝉翼为重，千钧为轻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聪明的人们啊该醒醒

也许毁灭人类的

正是我们自己

十一

布谷，布谷

吉祥鸟清脆歌唱

大地痛饮炽热醇厚的阳光

催动生命疯狂生长

恍然梦醒寻屈子

举杯空对满江流

澹澹河水讲述着绵长的故事

伴随屈子的英灵回他的故国去了

回到他两千多年魂牵梦绕的家乡

续写那九死而无悔的求索

流水滔滔，诵读着他的《离骚》

众口悠悠，吟咏着他的不朽华章

十二

波光挽留着云影

浪花追逐着船桨

太阳畅饮清澈醉了

月亮和星星也赶来助兴掌灯

婀娜多姿的河流弹拨琴弦

与屈子的楚辞和声演奏

在仲夏时节的两岸精彩直播

山翠水碧，桃红杏黄

艾馥菖郁，荷秀兰香

蝉鸣蛙鼓，割麦插秧

赛舟射柳，儿女情长

十三

汉水淼淼，汩罗茫茫

与长江黄河唱响浩浩荡荡的中华梦

路迢遥兮心飞翔，梦随屈子走四方

七彩丝线绣香囊，五色福字送吉祥

万家门庭挂芳草，一壶浊酒祈安康

思念尽逐江流去，红日云帆向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