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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香·麦花

更新时间:2024-06-07 18:05:42作者:读书村

麦香·麦花

作者|黄立新

冬天回家后,喜欢在田野坡岭走走。本来就不多的土地,撂荒。衰黄的乱草,彷如破衣烂衫头发凌乱的弃儿,能想象到它在春夏是多么的恣肆。那些年代,喂牛寻猪草、割草储青肥,容不得它这么张扬。三窝燕麦在坡地的坎沿弱弱地挺立,簌簌迎风,以一抹绿色,如一丝千千结,拉起心中久远的思绪幕帘,幻化出一片片、一垄垄、一溜溜的麦田,阵阵麦香如尖尖的麦芒钻进袖筒或裤腿,激悦着我热腾腾的心跳。现在未见过耕种、收割小麦的许多人,闻不到麦香。就像抓一把稻谷,握两个土豆一样,没啥味道,一如淡淡如流水的生活,稀松平常毫无特色。只听过健康皮肤如淡棕色的小麦色。花有花香,肉有肉香,大米有稻花香,麦子是啥香?在我心里,那麦香如久储的老酒,绵柔清纯。幼时,吃不饱如影子一样随着初夏的阳光日渐浓烈而尤显饥饿。父亲扛着尖担、别着镰刀、握着索草绳子去坡上麦地逡巡。坡头的麦子因地薄肥少墒浅,零散如簸篮大、筛子小的坨坨拉拉地儿,渐渐苍黄,上部的麦秆和麦叶还穿戴着绿色,被父亲割倒挑回家。路上遇到村人,惊问还没黄呢?父亲换肩挑担,讪笑说:娃们等吃呢!蚕老一时,麦黄一晌!挑回家的麦子薄薄铺晒在太阳下,母亲不一会儿就要翻晒,还用锄头做刮拉麦穗的工具。待到黄昏就被母亲打连枷、颠簸箕、扇出麦糠,抛晒出两篾笼淡棕色、饱满又鲜实的麦粒。

​麦香·麦花

送走晚霞披着夜幕的父亲,走进院子,放下农具,浅笑着顾不得歇一口气,抱出小石磨,放在案板上,开始磨麦粒。轰隆隆的石磨声,擦着院子榆树、杏树上鸟雀的耳鼓,激荡着我们的心跳。父亲一手抓一把麦粒放在石磨上的眼口,一手摇转着石磨。顺着上下两扇磨缝,溢出的不仅仅是半白半棕色麦片或者磨碎的麦仁,还有清香扑鼻的麦香。爷爷揭开锅盖,从石磨底捧抓的碎麦粒,添撒进翻滚的开水里,如像添加了棉被,使得锅内开水笨重浓稠起来,冒出气泡。爷爷用铁勺子搅拌,盖上锅盖,咕嘟滚煮的麦拉,开始整齐地围绕锅边,彷如张艺谋排演的集体舞蹈,以排山蹈海的气势,在锅内热火朝天地翻滚。而缭绕、腾转、飞升的蒸汽,把一阵阵一波波的,能调动味蕾出现幻觉填充肠胃的麦香,冲进我们渴望的猛吸的鼻腔,挠出饥肠辘辘的涎水,诱惑着喉结上下波动,急不可待。天天两顿麦拉稀饭,就这浆水菜,囫囵两三碗。想吃面片面条,白面馍馍,只有等忙完三夏,安插下秧苗以后了,才能办造食粮。没有经受过饥饿的人,闻不出麦香。曾和小伙伴们在大人安排我们去麦田拔掉突出的、零散的燕麦时,我们在麦田旁边的渠坎内,拾一些柴草,掐几撮刚刚灌浆不久的麦穗,在点起的火堆里烘烧、翻烤,把烧得有点焦黑的麦穗,俗称“麦孜孜”,放在手掌里揉搓,吹去麦糠,饱满带青色乳白色黑色焦皮的麦粒,喂进我们的口中。那麦香,带着稠汁糊粘、粗糙碎末,吞咽入胃,唇齿留下的麦香久久回味。嘴脸变成花猫脸,在回家的路上被伙伴逗笑,被村人嬉笑,回到家被父母嗤笑。即就是如今的味蕾,被丰富多彩的食物打乱了四时节令的嗅觉,但久违的麦香从潜藏的记忆里,如天然的生物闹钟,在农历的五月,不用现在家乡少见的麦芒挑扎,不用焦急的布谷鸟呼唤,依然会在心里嘹亮、翕动。记忆里秋收后霜降前后,乡村大人孩子齐出动,在牛犁、人挖过的平地坡岭,洒一层化肥和农家肥,撒碎土坷垃。如果遇到连绵秋雨,不仅要排水,还得赤足在泥泞里把连条的大土块,尽量撒成小块,赶着农时,加紧臂窝,均匀撒种小麦。落地的麦种,是否均匀,在农人心里,在一抓一扬一甩的优美连贯动作里,在农人执着而满怀丰收希望的浅笑里。然后再排着挥锄,牵土遮盖一下麦种。一切完毕,在田间地头收拾农具,晚霞给古铜色的脸颊披上一层舒心的光晕。十天左右,浅黄嫩绿的麦苗破土而出,从坷垃缝隙钻出,仿佛羸弱的婴儿,好奇地频频在秋冬的渐次寒冷里,向田野、阳光致意!伸展的麦叶,加深的绿色像过冬的披风,在一场缤纷瑞雪里,或一次汩汩入流的冬灌里,酝酿来年丰收的底蕴,给予大地厚重的底色,给予寂寥的寒冬生命的活力。在春天,它们以时不我待的激情,返青、拔节长高,以丰满笔挺的架势,给大地葳蕤的生机。一夜间,经历过深秋凌霜,严冬凌寒,春风佛面;经过发芽、出苗、分蘖、越冬、返青、拔节的小麦,孕育穗蕾,准备抽穗、开花、灌浆,向壮实的成熟迈进。

麦穗渐次露面,在阳光下盛装演绎春末的田野舞台。绿色的麦芒如针似箭,冲天飒爽;如双手捧掬、紧致排列的粒粒麦壳,成穗仰天娇美;头顶的洁白或淡黄色微妙可人的麦花,虽然渺小微弱,玲珑如细长绒花,萦丝如絮,但拼命开放,只为众生。它们珍惜约有20分钟左右的开花时间,深知麦穗从开花到结束也就2--3天。不为不被人们赞美、偏爱而懊恼;不为未能留下光彩夺目的倩影美照而遗憾。只为在晴明芬芳的春天,只要农家撒播了它,就把柔美雪白的月光,旖旎在漫山遍野;风吹麦浪,把农家辛勤劳作,耕耘浇灌厚土的汗水,朦胧的希望,在金色阳光下,凝结成滚滚金黄;在火热五月的收割里,盈满幸福丰收的泪花,向浓情热烈的夏天致敬!麦花不硕大娇艳,不妩媚吸引人,不哗众取宠,不独领风骚,不牵强附会,只默默平实平凡,争分夺秒,不浪费光阴。无暇在春天浪漫,在秋天思念。它在冬天鼓劲孕育着无穷的力量,在春末默默开花,用短暂的生命,洋溢着时光的芬芳,拥抱着阳光,承载起万众收获的希望。麦花以品质的优然,孕育了籽实饱满的麦粒;麦粒以质朴的盎然,焕然于山川田野、沟谷坡岭,以饱暖麦香留驻人们的心田——那是昔日的情景和恋念。现在的新生代,在长辈的唠叨温馨里,如梦似幻,也想象不到那淳朴的麦花和咂咂撩舌的麦香。一时兴起的游览,去乡村体验蜻蜓点水式民俗民风、农事物候,也只是浅尝辄止的玩乐和嬉戏。没有骨血里流腾的粒粒皆辛苦的自律。奔赴乡野以外的热潮,丢弃乡村的四时物候春耕秋收,是生活的前驱动力的向往和迫切。撂荒的,不仅仅是土地,劳而不足以维持生活的困顿,吃饱喝足而难以满足对其他欲望的向往和拥有。我们逐渐割离、遗失了麦田的纯朴麦花和朴实麦香。失落的也许是迷茫和无奈、有病呻吟的乡情,像我一样只有在文字里憔悴着岁月的粗粝,反刍心底恒久的记忆,追寻失落的乡下时光。望着熟悉的、生我养我的乡村,怎么也追回不到童年的麦花麦香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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