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朵花对视

作者|胡小燕

时序更迭，冬天说来就来了。校园里的花，该开的都已开过。樱花、鸢尾、栀子，紫薇、丹桂、百日菊，在各自不同的季节里，尽显芳菲，于我记忆深处留下美丽的倩影。然而一到冬季，众芳摇落，芳踪无觅，难得再见花儿亮丽的影子。是日立冬，气温陡降，天空烟云密布，空气中有了凛冽的寒意。地上枯叶又厚了一层。松柏、香樟，桂花树虽是四季常青的树木，但此刻的叶子已失去春夏的那份生机，绿色中已然显出憔悴。只有晚樱树上挂着经霜的红叶。霜叶红于二月花，且作花赏。教学楼前，花坛边的栀子树纹丝不动，我确信它们已经冬眠。坛内的鸢尾花，匍匐在地的叶子半青半黄，走在衰败的路上。四月春风已成过往，紫色的浪漫荡然无存。虽然明白生命的荣枯仍自然的法则，不可抗逆，经过时，我还是轻轻地为之叹息了一声。且慢！那是什么？我意外地发现，就在花坛内那块写着一个大红“俭”字的石头旁边，潦倒的草丛里竟然冒出一枝亭亭的鸢尾花枝！青绿的枝头高擎着一个紫色的花苞，形如大号毛笔，倒立在那儿，尖尖细细的“笔头″指向冬天灰蒙蒙的天空，它要书写什么？青春灿烂的风景已走过，为何还要凌寒而来，做这冬天花坛里的孤勇者？

我凑上前去，端详这含苞的花枝，疑惑的同时也充溢着相逢的欣喜。我祝福它好好地生长。毕竟在冬天，要想开出春天一样的花朵，那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我在心底默默地为这枝打算开花的鸢尾呐喊加油！从此以后，经过花坛，我便有了牵挂，总要关切地去探视一下。一日午餐后，我去看，在冬日宁静的阳光中，鸢尾的花苞已经松开，只是花瓣还没伸展，虚掩在一起，仿佛一个人因为害羞或者害怕见人而捂着脸。为着它这样有趣可爱的情态，我不由地莞尔一笑。又过了一会，大概不到一个时辰，我再次经过时，瞧了一眼。哎呀，它紫色的花瓣已经舒展开来，在风中微微地颤动，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展翅欲飞！一阵喜悦的暖流淌过心田，为这冬天里绽放的一朵春花，为这黯淡岁月里的一抹亮色，我的心也在喜悦中微微地颤动。我竟开始自作多情地想：转身的功夫，它就开了，如此迫切，莫非花解我意，知我爱它，怜它，是我欣赏的目光鼓起了它最后的勇气，使它终于战胜了自己的犹疑和胆怯，从而勇敢地怒放！王阳明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由此可知，既见此花，此花已在我心内。这是开在我心中的花啊！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我不知道除了我，是否还有其他人，也曾注意到这一朵鸢尾花的存在，也曾如我一样为它驻足，为它期侍。我希望它被更多的人看见，也如我一般被它出乎意料的美和勇气所震撼鼓舞，从而暗自决心，困厄之中不气馁，挣扎着也要让生命绽放出独一无二的光彩。

恰如冰心的小诗所写“成功的花，人们只惊羡它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开在冬天里的鸢尾花啊，在我眼里那么柔美，又那么刚毅！我由衷地爱上了它，给花儿拍照，与它暗自细语，倾诉我心深处一份人所不知的孤独和美丽。忽见，阳光中一只橙色的小蝴蝶，翩翩飞来，立在花端，轻轻一吻。我突然有种莫名地感动——你若盛开，便是春天！与一朵花对视的久了，发现自己也成了美好。既使在落寞的季节，也拥有了一份春天般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