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寄乡愁

作者|何继芹

人间有味是清欢，味至浓时是故乡。每到春节，人间的烟火气，就像袅袅的炊烟，不断地升腾，漂泊在外的游子、离开家乡的人儿从四面八方奔涌回乡，将这份烟火气调制成年的味道，勾起了乡愁。距离越远，乡愁这匝线扯得愈长，时间愈久，乡愁这坛酒酿得愈烈。

少时留居家乡，最盼望的就是过年了。一进入腊月，父亲母亲就忙着赶集，腌制腊肉，打扫卫生。除夕当天，父亲负责贴春联，母亲负责张罗年夜饭，一大盆卤制的酱肉是过年必不可少的佳肴，我在父亲母亲的唠叨声中，学着贴春联，跟着去祭拜祖先。等到夜幕降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年味在人间烟火里悄悄氤氲。母亲说，除夕夜要守岁，寓意辞旧迎新、珍爱光阴，来年才能事事如意。我们守着14英寸的黑白电视，从荧幕里瞭望祖国各地的年，画面虽无色彩，但那份红红火火的热闹劲给予了我们对新年的无比憧憬。这一夜，也是我和母亲说过的最长夜话。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是母亲闲下来的时候。母亲一生很勤劳，一年中，只有在春节里，才甘愿停下来休息，慰劳自己，这也成了我多年祈盼春节的最大心愿。

人对家乡，感情是难以割断的，会越来越萦绕在意识的深处，形成不断的梦境。人们无论走到哪里，都没法不时常感怀身后远远的一片热土，因为那里有他的亲友，至少也有他的过去。成年嫁人为母后，家乡虽然距离不足20公里，但总是因为各种理由，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而在春节里，回家乡是必有的仪式感。回家乡的路越来越宽，沿途的房子鳞次栉比，人们的生活越过越好，母亲的餐桌上也越来越丰富。这一天，父亲母亲总要招呼从外地回家过年的兄弟姐妹们相聚，我们在觥筹交错里诉说着旧年的得与失，交换着新年的祝福与寄托，肆意的嬉笑让我们卸掉背上的包袱，做回了父亲母亲们的孩子。

迟子建在《我的世界下雪了》写道：“我之所以喜欢回到故乡，就是因为在这里，我的眼睛、心灵与双足都有理想的漫步之处。”人第一眼看见的世界——几乎是世界的全部，就是生我们育我们的乡土，你开始感觉饥饱寒暖，发为悲啼笑乐，你从母亲的怀抱，父亲的眼神，亲族的逗弄中开始体会爱。若人间烟火串联起人与人间的思念，那么家乡便是让我们的心灵有了依托和安放。

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即使离家再远，一碗家乡的美食也能唤起对家的向往。春节假期间，我和家人一起去外地感受了一把年的热潮。体验了赶人潮的疲惫和不习惯的饮食后，想回家的愿望与日剧增。回到汉中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急不可待地到前进路夜市吃了一大碗面皮。味蕾深处，始终怀念的永远是家乡的美食味道，也促发了每个人对于乡愁情感的共鸣，这种满足感，就如同寻找已久的归宿。走在熟悉的市井长巷，聚拢来的是烟火，摊开来的是人间。有人在夜市的烟火气中长歌纵酒，也有人眼波流转，迎面撞进新年里的春风。

有人说，故乡，是一个离开了才能拥有的地方。曾经拼命想逃离的地方，后来却成了内心深处的牵挂。一餐一饭，心有所栖，柴米油盐，爱有所依，袅袅炊烟，乡愁所寄。无论身处在哪里，用一颗浸透人间烟火的心将生活嚼得有滋有味，把日子过得活色生香，才是不负故乡的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