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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冬天,我在华山村

更新时间:2024-05-26 19:04:49作者:读书村

去年冬天,我在华山村

作者|刘昱村

‘我们是那天中午十二点刚从五丰村撤离,下午三点就接到去华山村的命令。往华山村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先误去了另一个村子。高德导航说已经到达了华山村。女支书叫彩虹,她热情地把我们请到一间有炉火的小屋子,认真的和我们交流村里的事情。当我把冰冷的手脚烤的热乎乎的时候,才发现墙上的公示牌。“你们不是华山村?”我疑惑地问彩虹支书。“不是,我们是华燕村,华山村还要往山里走一段路。”她说。我惊慌不已,我们一行八人,除了我的小越野“小白”,送我们的那辆车早已离去。而我们的任务是当天必须到达指定地点开展疫情防控工作。幸亏有驻村工作队的陈伟赶到,他立即带上我们沿着唯一的那条山路出发。两辆车在寂静的山谷里一直行进,一会上坡,一会下坡,车里的人有的闭目养神,有的看着窗外,都默然不语。夜幕四合,什么也看不见。过了很久才到达目的地。下车的时候,我感觉寒冷的夜气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我抬头看天,终于在层层灰黑色的山峦一角,看见了一抹亮色,哦,那是西边。我试图寻找一下方位。华山村的村部是几间平房,在漆黑的山野里,这个灯火通明的小院子不知道吸引了多少村里人的目光。村部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看到我们来,他们也有点惊诧。大冬天的,二十几个人的吃住首先是大问题。男士们赶紧搭帐篷搭架子床,女士把几大捆救援被扯开,挨个铺床。到了八点多,我们去厨房看了一下,只有一点干面条。村干部陈艳丽去近旁村民家要了一些盐菜,大家蹲着或站在院子里,一人一碗盐菜面,吃得很香。

去年冬天,我在华山村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我就被外面的嘈杂声惊醒,是做核酸的医护人员赶到了。他们在那里组队分任务,穿防护服做准备。我们烧了一壶热水,兑着水管子里刺骨的冰水,象征性的洗了一把脸。排队做核酸的时候,天大亮了,昨天晚上求助的单位也给我们送来了米面油和蔬菜,大家开始打扫卫生,炒菜煮面。早饭后,我们分散开来,开始入户走访。华山村位于一条大峡谷之中。峡谷深处,是那条隐匿在竹林、杉木、苦楝树丛中的燕子河,宽处,碧波荡漾,流水轻抚着垂在岸边的兰草和鸢尾;窄处,激流从大青石缝隙中涌出,发出哗哗的声响,年复一年,大青石被打磨得圆润腻滑。河流的两面,群峰叠起,山势时而平缓,时而陡峭。虽然是深冬,近处的草坡和菜地一片白霜,远处却满目青山,只在河谷和林缘,有一些青冈树和其他阔叶树点缀的暗红或深褐。走近那片深绿,原来是一山一山的柏树,看那遒劲的树身,大概都近百岁树龄。柏树生长缓慢,但是成林后,树冠之下基本也是寸草不生。谁种下的这满山的柏树?谁又守护它们百年呢?是那些山湾里一院一院的老房子里的人吗?华山村三百多户人家,八百多人,砖房只有一半,是沿着公路修的新房。而那一个一个的山湾里,隐藏着很多气派的老房子,一应的正房、柴房,耳房三合院,土墙、青瓦,大柱子。在西北方的河边,过桥有一片小河滩地,那里好像曾经居住过几户大家族,其中有一座二层的老房子,墙体依然坚固端正,靠路边可以看见上下两层四个窗户,在土夯墙体的民居中,二层的房子十分少见!令人好奇的是靠北边的一个大院子,沿河修有高高的土院墙,院墙盖着青瓦,还有高出院墙的木门楼,里面的屋顶也十分讲究,因为锁着门,我们无法进入一探究竟。在靠西面的山坡上,一顺上去是三家老院落,那紧闭的木门木窗,高大的屋脊,坚硬的暗沉的木柱子,在山野中自带一股霸气,这些老屋一直在守望,那些奔波在外的子孙们如果有一天回来,不管衣锦还乡还是穷困潦倒,还有家在!他们打开门,打开窗,点燃窗口的灯火和灶膛里的柴火。我们用了两天时间,走访了村里的所有人家,不,是当时留在村里居住的七十户,一百二十四个老人,真的全部是老人!我们每敲开一扇门,看见的无一例外的是一张老人的脸,身后,有时候还会露出一张或两张更加苍老的脸。他们张着无牙的嘴,使劲睁大那双干涸的白蒙蒙的眼睛,好奇的想看清我们。我们远远的大声喊着问他们“有没有米吃?”“有没有生病?”他们但凡能起身回话,基本不会求助我们。我们却时刻提心吊胆,如果当时那个村子发生疫情,那大概率是我们这群人带进来的。和他们保持距离,才是对他们的尊重和保护。

在屋里呆了两天,闲不住的老人们悄悄出门干活了。吴大爷在一锹一锹翻路边一块地。看得出来,他很享受和土地的亲近,甚至早已上瘾。我们经过的时候,他赶紧戴上口罩,不好意思的问我们“吃了吗?”我们很惭愧,再往那边走时,就绕远一点,生怕他戴上口罩挖地喘不上气来;住在堰口石桥边的陈婆婆爱干净,栏坎院坝没有一点杂物,屋檐下挂着一串红辣椒两大串玉米棒子。她戴着绒线帽子,穿着围裙坐在栏坎上掰玉米,见谁路过都要招呼一下;谭大爷家里的烟囱一直冒着烟,门却锁着,喊了半天,在后面的树林里应声。他家喂的老黄牛关了两天腿脚僵硬,去山上给牛活动筋骨去了;村里人说那个姓陈的哑巴女人精神上也出了问题。听说她前段时间被儿子接去镇街楼房居住,镇街封控,关在屋子里的她整天砸东西发脾气,儿子无奈把她送回华山村老家,一个人住在东南方向的半山坡上。邻居说她有天早上起来打不开有些变形的门,就索性拆了家门。我们那几天开饭的时候给她留一碗,用一次性碗筷给她送去,她很自尊,总是摆手拒绝。我们再三示好,她才接过去慢慢吃。她根本闲不住,大清早穿着花棉袄在浓霜覆盖的油菜地里挖沟,呼出的热汽在散乱的刘海上结着霜花,手上布满皲裂的发黑的伤口。回村后她除了拆自家门,既没有吵闹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这大概也是土地和庄稼在治愈吧!村里的狗实在太多,不管走哪条路,都会见到路口蹲着的几只。它们警觉的盯着我们,只要发现我们靠近它家,就随时准备进攻。主人一出家门,只要不呵斥它们,它们就会一直翻山越岭地跟着。给我们帮忙搭手做饭的老陈,他家的黄狗天天跟着他来村部,在院子里一卧就是一天。一开始它见着我们就狂叫,很想赶我们走。看它那狂躁的脾性,我给它起名“华小虎”,见着它就喊那个名字,给它留剩饭吃。三天过后,所有人都叫它“华小虎”,它也顿顿吃得肚子圆,看我们的眼神终于柔和下来。到了后面几天,我们一早一晚进山给老人们送生活用品或药品,冬雾弥漫,害怕山里野兽出没,就让老陈带上“华小虎”,和我们一道进山,它总是在前面跑一段,确认安全了才坐等我们跟上去。第四天之后,已经没有人来查我们的岗了。核酸变成隔天做一次,而且医护人员到村上的时间也推迟到八点之后。村里能行动的老人都在地里开始忙活,医护人员就到地坎边给他们做核酸,相互亲热地打着招呼。一直压抑的气氛好像开始缓解。我和同事小胡沿着南山走访,意外发现了一个道观,虽然山门紧闭,但上山的石阶铺满落叶,成为少有的一抹暖色。折回走时,一抬头,看见前面的山脊上立着一排的石墙,在清晨泛白的阳光里,透着一股神秘。村里人说,那曾经是一个山寨,聚集过土匪,收留过红军,在那些风雨飘摇的年代,留下了很多传奇故事。一周后,我们接到撤离的通知,大家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行装。和村干部道别时有些尴尬,我们谁都不希望以这种方式再见,只好说,春天的时候,大家过来看山,看水,看杏花……村里的老人们各忙各的事情。我相信,几天之后,他们谁都不会记得我们为什么来,又为什么走。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土地,只有庄稼……出山门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时间:2022年12月12日。时隔一年才写出这些文字,是因为我也需要沉淀和忘却,最终留下的,大概是我喜欢的那点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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