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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野果,我的故乡与异乡

更新时间:2024-05-17 08:05:00作者:读书村

我的野果,我的故乡与异乡

作者|图克

一几经周折,我从呼伦贝尔老家的朋友那里得到了两棵当地的树莓苗,将它们种在了院子的一角。现在,这些树莓已经发芽了。这种树莓非常耐寒,即使在冬季气温达到零下四十多度的呼伦贝尔,也可以安然越冬,无需额外的照顾。许多人在自家院子里喜欢种植这种树莓,其根系繁殖迅速,每年都会发几株新的嫩芽。而到了每年的六七月份,正是树莓成熟的季节。每当此季,少时的我放学了总是急急忙忙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到院子里的树莓丛中拨开叶子,发现几颗红彤彤的成熟果实深藏其中。只要小心躲开枝条上的刺,熟透的果实很容易采摘,用手轻轻一拨便落下,捏起来软软的,塞到嘴里满是汁水,又酸又甜。有时候自家的果子不够吃,我就偷偷跑到邻居家摘几颗。晚饭后,我坐在树下背诵课文:“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如果不怕刺,还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葚要好得远。”在那些年里,鲁迅先生的作品一直伴随着我的成长,但课文里提到的物种在呼伦贝尔大多数是没有的,包括皂荚树、桑葚甚至鸣蝉。那时,书本里的一切描述在我脑海中都把它们归为另一个世界的“乌托邦”。虽然心生向往但又遥不可及。我从未把红彤彤的树莓和覆盆子联系起来过。直到不知哪一天的恍然大悟,才发现北国的这种树莓其实也是覆盆子的一种!好吧,一切都和我眼前这株新发的嫩芽无关,只是今天又让我回想起了多年未尝过的那些野果。

二这是一些大兴安岭里独有的野生果实:山丁子、臭李子、高粱果、蓝莓、榛子等等。父亲每次进山都会采摘一些,如获珍宝般藏在背包的最里面。当他归来时,我和妹妹都会迫不及待地分享这些野果,即使它们因为挤压而变形,但那仍是我和妹妹最开心的时刻。臭李子我专门查询过,臭李子学名叫山桃稠李。在我孩提时,爷爷家屋后就有一棵长着臭李子的树。这棵树并不高大,树冠的三分之一刚好高过屋檐。每年的八九月份,树枝上就开始挂满果实。由于这里冬天的雪很厚,所以这些平房的屋顶都是尖顶的,屋脊的两侧铺满油毡纸。这种建材并不结实,划破后就会漏雨,再加上安全问题,大人们是严禁我们爬到屋顶的。但大人们总要忙自己的事情,一眼看不到,这里就又变成了我们的天地。于是我经常带着堂弟,从栅栏上爬到屋檐,然后用绳子拴上一个废旧的自行车轮胎套在烟囱上,一个落脚地儿就安排好了。我们把脚踩在轮胎的内侧,就可以并排躺在屋顶上,那些臭李子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未熟的臭李子泛红色,成熟后紫黑紫黑的。里面果核很大,能食用的部分并不多,入口一抿,果皮爆开,不多的汁肉从嘴里化开,甜甜地带着微涩的口感。我们一吃起来就止不住,一直到舌头都变成紫黑色,相互望着嬉笑。

我的野果,我的故乡与异乡

山丁子山丁子,学名山荆子,是一种乔木。它并不高大,枝条也比较细。山丁子和臭李子结果时间差不多,也在八九月份。山丁子果实很小,比臭李子还要小一圈。夏末时节,山丁子已经开始挂果,它的果实一颗颗如珍珠一般,七八颗攒成一串,密密麻麻挂满了树枝。不过这时果实还未成熟,黄绿色微微泛红,果子很硬,口感又酸又涩,只有鸟儿不嫌弃,开始啄食起来。当然也会有一些嘴馋的孩子们等不及,迫不及待地摘下来,满满地堆成一碗,然后加上少许白糖,放在锅里蒸上七八分钟。蒸熟的山丁子虽然还有些涩口,但味道也算不错。其实他们只要耐住性子,再过上一个月,果实就开始成熟了。那时满树的“珍珠”开始变得红彤彤起来,待霜一降下,果实变得软糯,这时候才是最好的采摘时节。你可以摘下后去掉果柄,拌上糖,味道酸甜可口,生津开胃。当然你也可以把它放在罐子里封存起来,保存上数月也不会变质。你可以随时拿出来品尝,让这山野的佳肴在严冬里传递金秋的喜悦。

高粱果高粱果是野生草莓的一种,因野果的外形酷似秋天的高粱穗儿而得名。它的果实个头很小,像是草莓的浓缩版,味道也是极为浓郁,有些类似陕南的“瓢儿”。只是它的颜色没有“瓢儿”那么白,也没有像草莓那么红,它粉中带红,红中带白,给人们带来一种独特的清新感。每年七月正是高粱果成熟的季节,这时高粱果就三五成群调皮地隐藏在林缘草窠中。它的成熟期极短,一旦没能及时摘取,很快就会掉落到地上腐烂,然后进入一个新的轮回了。

榛子“山有榛,隰有苓。”中国人食用榛子的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6000年前。在明清年间,榛子更是宫廷所用的贡品,如今它已经是当地极负盛名的一种坚果了。榛子两三颗为一簇,外面有一层绿色的果苞,挂在枝头。当秋风送爽时,榛子的果苞慢慢变黄,就昭示着到了采摘的季节。果实随风摇动,仿佛是一对对黄绿色的铃铛,把山脉里丰收的喜悦传播开来。这时,当地的山民受到大自然的感召,晨曦结伴进山,黄昏满载而归。采摘后的榛子放在水泥地或者房顶上晾晒,使果苞更容易去除,去皮后的榛子被山民盛在簸箕里,一颗颗黄灿灿、圆滚滚的,就像家里有一堆“金豆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除了留一些给自己,每家都会把剩下的榛子出售给前来收购的商贩作为今年的一份收入补贴家用。炒熟的榛子果仁口感香脆、味道醇厚,成了当地人们逢年过节、走亲待客的必备佳品。孩子们也喜欢抓几把榛子放在衣兜里,找到大石板、小石块,一起吃个开心。那时候的我还年少,衣兜里的榛子似乎总也吃不完,就像怎么也数不清自己还有多少日子才长大。只是这些野果的生命过得真快,一年就是一生。石板旁的孩子们慢慢长高又慢慢消失,留下空荡荡的石板。世界变得安静,又似乎本该如此。山脉宽厚地延伸,草地安康,田野良善。记忆承载着童年的欢乐,在那个没有手机和网络年代,我依然从山脉与草原中得到小小的喜乐。这世间充盈着温煦、安宁、静谧、温馨和希冀。那些野果的味道,从我舌尖的味蕾急转到我的心中生根。每当从记忆中拽出来回味,就又感受了一遍那段被封存的欢乐时光。时光回溯,景象永恒,余味袅袅,深邃安谧。

三如今我定居在陕南的一处,秦岭的这一段山脉高耸而陡峭,不同于大兴安岭的绵延。但这里由于维度更低,所以气候温和,物种更为丰富。尽管这里的野果和住在我童年里的野果有所不同,但是丝毫不影响深山里的“繁华”。当我背上行囊,告别红瓦白墙的村庄,一入山林就变成了宝藏猎人。这里的山中有更多不同的野菜、野果,包括那些我从小耳闻但从未见过的“传说之物”。请不要嘲笑我,太多你们司空见惯的山中平常之物,对我而言都是传说。我终于见到了高大的皂荚树,吃到了紫红的桑葚,挖到了嫩嫩的竹笋,爱上了折耳根。那漫山的野生栗子、核桃、山梨、树柿子、猕猴桃……举不胜举。

栗子《诗经》有云:“栗在东门之外,不在园圃之间,则行道树也”。这一天,我行至山腰,就遇到了一棵“行道树”。我吃过很多栗子,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栗子在树上生长。野生“毛栗子”浑身长满了尖刺,个头要比市场上小一些,这些果实挂满枝头,在小路旁肆意生长。我随手摘下一颗,剥开外壳,里面身着褐衣披挂一件,褪去褐衣,一个微黄嫩白的果仁便显露出来。由于它尚未完全熟透,咀嚼起来口齿间便有酥甜又微涩的味道。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摘了三五颗回去,生怕一回头就再也找不到这难得的山林馈赠。国人食用栗子历史悠久、吃法多样。生吃清脆而甘甜;将它挂在通风的地方几天后,就成了“风栗子”;放在炭火中炙烤,又成了“火中取栗”。宋代林洪的《山家清供》记载,“山栗、橄榄,薄切同拌,加盐少许同食,有梅花风韵,名梅花脯”。还可以用来炖当地的特产乌鸡,粉糯提味。就更不用提大街小巷都有的糖炒栗子了,炒熟软糯可口,老少咸宜,怎么吃都是一顿难得的美味。核桃和山梨农谚说,七月核桃八月梨,九月柿子红了皮。小时候常常买核桃来吃,来到这儿才知道核桃原来是从青色果子中剥出来的。燥热的盛夏,鸣蝉伏在树上,青色的果子已经长成婴儿拳头般大小。村民用长竹竿把核桃打下来,堆沤三五天,然后剥开青皮。这时一定要小心,核桃的汁液沾到衣服和手上就会变成黑色,极难洗掉。所以在这个时节,村庄里总能看到一双双黑色的手掌,愉悦地背着背篓,穿行于山林之间。初秋时分,山坡上的沙梨开始挂果,梨树上浩浩荡荡,累累果实压弯枝头。这种梨当地称作麻梨,褐色的果皮有些粗糙,上面隐有浅浅的花点。梨子个头很大,皮也有些厚,但果肉甘甜多汁,听说治疗咳嗽也很有效。后来我偶然发现沙梨在有些地方是很出名的,经济效益也很好,但我一直没有弄清这些沙梨是不是同一个品种。当地人仍旧是很少采摘沙梨,也许是留给鸟雀、松鼠这些山间精灵,也或者只是单纯不想惊扰,由它结果、成熟、掉落、轮回。

柿子听闻秦岭山脉里树柿子最多的地方就是陕西略阳,这里地处陕南,是个山城小县。我最喜欢这里的柿子,每当九月,树上就挂满了红红的柿子,像一个个红灯笼似的煞是好看。但是这些树上的柿子只有很少一部分会被村民用“夹杆儿”采摘下来。大部分都只能挂在枝头熟透后被鸦雀啄食,也或者又当一回“落红”回归自然。“夹杆儿”是当地村民自制的一种工具。把一根长长的竹竿一头劈开,然后用铁丝箍起来,简易方便的“夹杆儿”就做好了。由于柿子树的枝干很脆,村民们拿着“夹杆儿”,把看上的柿子枝丫卡在“夹子”中间,用力一扭,枝丫带着一串的柿子就掉下里。但是这种方法只能摘取未熟透的柿子,熟透的柿子极为“脆弱”,落下来就会摔烂。所以为了能吃到熟透的柿子,我还专门制作了一个带着网兜的“夹杆儿”。柿子熟透后极为柔软,味道也是最好的,剥开外皮,里面果肉晶莹剔透、香软可口,咬一口沙、甜、软、糯,充实的口感随之而来,幸福感和满足感瞬间塞满味蕾。而有幸被村民采摘下来的柿子,就会被做成当地的特色小吃,要说最常见的自然就是“酒柿子”和“柿饼”了。“开缸有酒香,柿在酒中央”。“酒柿子”是当地的特产。需要在柿子尚未成熟之时就采摘下来,清洗后放在陶罐里,里面铺一层杂粮发酵而成的酒糟,再铺一层柿子,如此反复,把柿子垒起来,然后密封发酵十天左右。待柿子果香和酒的醇香味融合在一起,软糯香甜又带有酒香的“酒柿子”就此诞生,成为当地村民待客的佳品。另一部分柿子就会被做成柿饼。在制作柿饼时,也是要挑选完好的柿子,但是会先把柿子皮削去,然后串联挂起来,放在通风的地方,自然风干。大约要经过两个月的时间,其间还需要经过日晒压捏、捏晒整形反复三四次,确保柿子内部无硬块才行。风干后的柿饼表面呈出白色的物质就是柿霜,这些柿霜如画龙点睛一般,让整个柿子的味道鲜活起来。由于这里的柿饼产量有限,尽管美味,却并不出名,也很少有村民拿出来售卖,外人很难吃得到。于是,这样一种民间的佳肴,就此流落在村庄里。这里的野果还有许多,比如八月瓜、枇杷、五味子等等,就不再一一赘述了。现在随着经济的发展,市面上的水果琳琅满目,国内国外的水果都能见到,但是很少见到山中的野果。有些野果受众很小,有些野果很难保存。所以我们只有跋山涉水,亲近自然,亲手采摘,添加上心中小小的成就感和自豪感,让野果味道升华起来。这是一次难得的让自然味道融入我们身心的机会,请一定要记住这些别样的味道,在生命的旅程中,深深珍藏。

四春秋代序,时光飞逝。山脉之中每一季的收获都描绘着山民生命里的日出日落,生生不息。行云流水的岁月,万年的沧海桑田和这世景的时代变迁,共同孕育了不同地域的山林馈赠,也是大自然对山中世代传承生灵们的偏爱。这满山的生命痕迹都是岁月的精华,生态的深处珍藏着山岭的慈悲。自然用亘古的美和苍茫,在这万般如风的时代向我们传递最真实的美好,至善至真,塑造了精神的高远与内心细微之处的平和。大山就像一位年轻的父亲,他用最蓬勃的生命养育着子女们,呵护着山中的生灵。也总有“珍宝”藏在他衣兜的最里面,带给你惊喜,那便是他最无私的慈爱。我像一颗蒲公英的种子,随遇而安,飘落下就生根发芽。如今我在秦岭这边扎根,也成为了一位父亲,比当年的父亲年纪还要大。偶尔从山中归来,我也会给我的女儿采一些野果,放在背包最里面,小心地保护它们不被挤坏。每当看见她欢呼雀跃的样子,我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升腾。初夏将至,我闲暇之余便会在院子里照看那两颗树莓。给它们浇浇水,看着它们发芽。就好像我把心里的童年又种在了身边,茁壮成长起来。都说“南橘北枳”,我日期月盼地等待它们早日结果,也不知道离开了北方,它的“乡音”变了没有。

后记:十月伊始,我的两颗树莓已化为两根黑色的枯枝,静静在花坛中伫立。它最终没有见到这个金秋,也没能结出北国的果实。当我在阳春三月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曾满怀希望地种下这两颗树莓,给它们施肥、浇水,看着他们慢慢地抽出新芽,悄然生长。终有一日,他们的绿叶和花瓣都渐渐枯萎,我感到十分困惑和无助。也不知道是因为我没有照顾好它们,还是因为它们仍然无法适应这里的环境。正如古人所说:“能顺木之天,以致其性焉尔。”生物的生长都有他们的时令、环境和地域限制,因此也不必强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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