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蚊子

作者|暖暖

水果一筐一筐上市的时候，蚊子也一只两只的出世了。夏夜里一丝无遮拦的凉风弥足可贵，实在不愿意早早的撑上一顶蚊帐。

半夜，脚踝骨在睡梦中巨痒，摸索过去知道是被蚊子袭击了。懒的动弹，却又奇痒难耐。挣扎着扭亮台灯来抹药，嘿！一双踝骨上起了几个大疙瘩。蚊子这么异于常人，总是找些干骨头的地方下嘴，咬在这里格外痒，挠起来又不得劲！气恼至极啊！她拉起被子一角遮住他的眼睛，摁亮大灯，悄悄去找蚊子索命。

像战士们在丛林里扫雷，也像小时候在河里摸螃蟹、在树下捉蜻蜓，还有唯一的一次在漆黑的秧田埂上照黄鳝……相比起来，这个空间又太小，更像在舞台上演一出独角哑剧。她在小小的卧室里一圈又一圈的环顾。先总览再细看，鼓定着眼珠看白白的墙、高高的顶，不放过一丝灰絮、一星斑点，辨不清的再轻跳起来挥一挥手。一寸一寸的白墙上倒是有几处不曾发现的标记。就像集体生活中，标配的杯碗壶盆，在各自的主人眼里总有点独特之处。这几面白白的卧室的墙也会因某一个斑点而生出了专属于她的亲切。在未来的某一天又瞥见时，会想起发现它的这个夜晚。

窗帘，是蚊子藏身的好地方，可惜不在这儿，她不甘心，又拉起来抖一抖，不见什么闻风而动。她开始怀疑蚊子是否存在，莫不是皮肤突发了什么病症或者晚饭里有什么导致过敏。坐在床沿上一边挠痒一边纠结战斗还是躺平，眼睛却并没有停止搜索。衣柜的下沿上一只丰满圆润的蚊子像是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她的注目，比寻常的看上去更黑更亮更安静。她一阵窃喜，手起掌落，一摊鲜血印在手心里、柜子上。在短短的时间之前这明明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这最可宝贵的生命之源，在被攫取之后，怎么如此污秽难看，甚至恶心！就像美丽的秀发一旦离开生长的头顶，不论飘落在哪里，都引人反感。这就是生与死的区别，生命的伟力，总能赋予万物神奇的魅力。

她躺下的时候，他醒来了。“你怎么不睡？”“打了一只大蚊子！”“真厉害！你真是打蚊子高手！”他的声音带着睡意有气无力，但说出来的话仍然肯定而有力。这样的肯定让她常常沾沾自喜。

夏天的蚊子就像生活中的麻烦，可以想办法避免，别奢望一次消灭干净。再次入睡，梦还没开始。突然，像有一只太阳掉进了黑暗的地心，刺的石头都裂缝了。她缩起一张脸虚开一只眼睛，屋顶上的灯比十个太阳还刺眼。“怎么了？”“有只蚊子。”没有，我已经打死了！”“我听到叫了，你睡你的，我来打。”她有一对好视力，但相信他的好听力。

刚刚的舞台在短暂的谢幕之后开始了两个人的表演。只见这两个人绕着床一圈一圈的环顾。时而分头行动，时而亦步亦趋。低头追踪、仰头寻觅，再侧耳静听，像极了两个动物学家在密林里探索珍禽异兽。她紧急暗示他悄悄地、慢慢地靠近，台灯的灯罩边沿发现目标。目标据点太窄狭，他来回腾挪手腕，调整一举歼敌的方略。她紧盯目标，以防目标逃匿。前后不到一分钟，她确定一眼未眨，然而，这只蚊子凭空消失了。抖窗帘、拍床头、扇被单，无影无踪，简直像梦境。他俩像傻子一样瞠目结舌，怀疑发现了蚊子的平行宇宙。他一脸严峻，惺忪的眼睛在厚厚的眼镜后面努力撑着，“睡吧睡吧！明天就挂蚊帐！”看她还不罢休，于是又安慰说“你睡吧，盖严实，我来引蚊子。”在白晃晃的灯下，他敞着臂膊等蚊子，片刻，鼾声大起。她盯着屋顶，目光灼灼的扫视。一只蚊子出现了，她目不转睛甚至屏息凝气的，待看它在何处降落，然而只一晃又无迹可寻了。听过神龙见首不见尾，却从不曾见过神龙，真真实实的，是神蚊见首不见尾啊！科学家们有必要加个研究课题，“蚊子的瞬移与平行宇宙”。她无力的伸长胳膊摁灭电灯，瞬间进入梦乡。

第二天，她在小卖部一边等顾客，一边打瞌睡。等清醒时，看见他发来的图片，天高云淡，白白的纱帐晾在阳台上。她回信，“不好好歇着，又来抢我们女人家的活！”他回了个白眼，她幸福又狡黠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