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贤达李燮

作者|高晓亮

李燮出身官宦之家，命运却跌宕起伏。《后汉书》记载，李燮（音同谢）字德公，东汉后期汉中南郑人，其太祖李颉因精通儒学而扬名士林，官至博士。祖父李郃外表质朴，为人中直义气，不但通晓《五经》，而且擅长星宿占卜，五次升迁做了尚书令，官拜太常（掌管朝廷宗庙的官员，位列九卿）。父亲李固刚正不阿，公忠体国，东汉冲帝时期担任太尉之职。正是因为李氏家风纯正，家教严格，李燮从小以爷爷和父亲为榜样，不炫耀家世，勤奋好学，尊礼守节，友善乡邻，所以，宗族亲友以及街坊四邻经常竖起拇指夸赞他。李燮十三岁那年人生第一次发生转折。公元147年，李固坚决反对拥立汉桓帝而得罪了跋扈大将军梁冀，因此遭到梁党权贵们的陷害被罢黜官职。李固自知灾祸将至，便托付亲信避开梁冀的爪牙偷偷把长子李基、次子李兹、三子李燮护送回南郑老家躲避祸事。他们的姐姐李文姬是司隶校尉赵伯英的妻子，贤惠而有主见，得知家门变故之后哀叹:“我们李家自太公以来，长年行善积德，为何到头来要遭受灭门之灾，老天真是不开眼。”但恨归恨，怨归怨，当务之急是如何保全弟弟们的性命。李文姬冷静思量一番后把李基和李兹叫到跟前忧心忡忡地说道：“梁贼心狠手辣，绝不会放过我们李家子孙，他早晚会追查到这里，你们必须尽快逃离此地。可是，如果你们三兄弟一起逃难，目标太大势必会引起官府注意，那样的话，极有可能被奸贼‘一锅烩’，所以，我决定先把十三岁的燮弟安全送出去，然后再想办法送你俩。”李基和李兹已近成人，看得来事向，也理解姐姐的苦心，便同声说道：“我们全听您的安排，是生是死都没怨言。”于是，李文姬暗中找到父亲最信赖的门生王成，跪请他想方设法把李燮带出去，隐姓埋名于江湖，以来保住李家香火。王成感恩李固，就把自己和李燮打扮成难民父子逃到了徐州。随后，他给李燮改名换姓安排在一家酒肆里当伙计，自己则在酒肆对门不远处支起一个卦摊，密切关注李燮的生活动态。李基与李兹却没有那么幸运。汉中太守收到朝廷的缉拿诏书，十分同情李家的遭遇，就让他俩服药假死，藏在棺材之中运往他处。但郡功曹（捕头）怯于梁冀的权势，害怕受到牵连，亲自带队现场开棺验尸，发现李基和李兹诈死，当即下令处死，并装尸于棺内送到京城洛阳交差。

李固李燮父子画像

人生，从来不怕努力太小，也不惧努力太迟，反而越努力越幸运。《后汉书. 李贤注引李燮传》里说，李燮当伙计特别勤快，很有眼色，端菜上酒，手脚麻利，迎来送往，礼数周到，而且每隔十天半月都要去王成那里借一本经典名著挑灯夜读，三年时间从未间断过。酒肆老板非常惊讶，坚信李燮并非寻常百姓，日后必定会出人头地，于是，果断地把女儿许配给他，并要他专心研学。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公元160年，李燮终于迎来了人生真正和暖的春天。汉桓帝刘志拾掇了骑在他头上的权臣梁冀之后，颁布诏书大赦天下，并接受贤良史官的建议，为受梁氏迫害的朝臣以及子孙平反昭雪，择优征召冤死大臣的后人出仕。李燮收到朝廷录用文书，这才把自己的家世和遭遇原原本本告知岳丈和妻子。岳父通情达理，立即备好丰厚财物与车辆，让他回老家祭奠父亲。李燮思乡心切，只带上妻儿和换洗衣物，日夜兼程，直奔南郑故居。李文姬见到漂泊异乡十余年的弟弟悲喜交集，紧紧抱住李燮嚎啕大哭，在场的人无不感怀落泪。等祭祀完毕，李文姬语重心长地劝诫弟弟:“父亲一生光明磊落，对大汉忠心耿耿，却受奸佞陷害，使我家门遭难，险些绝后。好在，苍天有好生之德，悲悯胸怀，让你幸运的活了下来。你以后要抛弃仇怨，秉承父亲的遗风，交益友、走正道，谨慎做事，谦恭做人，耀我门楣。”李燮郑重地点了三次头，给姐姐了一个明确的答复。次年，王成病逝，李燮感念其救命之恩，就以“义子”的身份披麻戴孝，扶柩送葬，而且每逢祭日都要亲到墓前焚香跪拜。这事在徐州市井传开，李燮赢得了大片大片的喝彩，一时间，他成了百姓心目当中重情守义的样板典范。正是由于李燮有情有义有德行，他被朝廷破格任用为议郎，参与政事决议和行政管理。在工作上，李燮谨记姐姐教诲，恪守底线，勤勉做事，坚持做到尽本分、担主责，不越位不错位。与同事日常交往，既不进圈子，也不站边队，敬重贤臣，远离谗佞，化解人际纠纷，向理不向人，因此，当世清流名士都亲切叫他“李平正”。纵使如此，李燮还是惹上了麻烦。公元184年，“黄巾起义”爆发。冀州安平王刘续被黄巾军头领张角俘虏，汉灵帝刘宏迫于老娘及其宗室的压力，不得不掏出数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将刘续赎回，并任命李燮担任安平王相，随后，刘宏又主持专题会议，讨论是否重新划拨封地让刘续复国事宜。李燮直言不讳说：“安平王一无德行，二无政绩，又被黄巾妖贼俘获，不但丢了自己的领地，而且丢了朝廷的脸面，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复国。”但讨论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刘宏居然同意复国。为此，刘续对他怀恨在心，指示同党幕僚以“毁谤宗室”为由弹劾李燮。刘宏息事宁人，一道圣旨把李燮送进军营做苦力。然而，数月之后事情发生了根本性反转，刘续阴谋篡位被诛杀，李燮得以平反官复原职。京城百姓欢欣鼓舞，纷纷夸赞李燮父子深明大义，傲骨铮铮，奔走相传“固不肯立帝，燮不肯立王”。

汉中城固风光

李燮声望显赫被提拔为河南尹，上任不久，他就干了两件大快人心的事儿。其一，灵帝装修西园缺钱，便下诏批发一批官帽来筹集资金，李燮不给刘宏面子，直言痛斥卖官鬻爵既不利国也不利民，影响恶劣，危害严重。刘宏无言以对，只好偃旗息鼓。其二，李燮听说洛阳新任太守甄邵公然违反朝廷律制，不但不停职回家为母发丧，反而将母亲的尸体掩藏在马厩里，若无其事地前来向他报到，领取官印。李燮怒不可遏，随即亲率部属去“迎接” 甄邵。等到相遇，李燮二话不说，立即命令随从把甄邵的官车掀到沟里，用皮鞭和木棍胡乱抽打，然后在棉帛上大书“谄贵卖友，贪官埋母”挂在甄邵的背上，同时派人快马加鞭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报告给朝廷。这两件事都冲上热搜，获赞无数，李燮的美誉度再上新台阶，影响力再升新高度。河南境内卖官买官问题也因此得到遏制，世俗民风逐渐清朗起来。但令人痛惜的是，李燮仅仅履职两年多时间，因过于操劳而病逝在工作岗位上。一门三贤品皆端，青史留名恒久远。当世仕林清流以及儒派名士纷纷著书撰文颂赞李氏家门忠义正直，俊雅清高。汉中亲朋故友、街坊四邻甚至贩夫走卒争相传唱民谣，以此来颂扬李氏家族的美德，缅怀他们的功绩。—END—

【专栏作家】高晓亮，在网络和报刊发表有散文小说作品等，出版有历史散文集《两汉三国竞风流》。现居陕西汉中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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