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雪

作者|王印明

清晨，天空很近，云层很低。早春二月，意外的下了一场大雪，让人间成为了洁白的世界。雪儿洁白无瑕，晶莹剔透，万籁俱静，染白了院落，压弯了树枝，不由想起“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小区院子里，圆圆的石凳戴上了白帽子，健身器材像“白眉大侠”，象棋案子上往日的楚汉相争被抚平。绿化带像披上了厚厚的棉衣。车棚像农村的偏厦子，更像儿时山野的一面缓坡，被大雪覆盖得严严实实，足足有一寸厚。平日里傍晚停放的各色小车，像穿着白色盔甲的两排战士，威武雄壮，整装待发。“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成排的桂花树像一个个巨大的白绣球，呵护着过夜的鸟儿，当风佛过，就有雪花漱漱落下，树上的鸟儿，受到了惊吓，开始叽叽喳喳，像上班族一样，安顿着忙乱的生活。雪，是人间的精灵。以前，落在咱故乡，便是遍地开花，美不胜收。立春过去了半个多月之后的这场厚实的大雪，给开春带来太多美景与惊喜，更唤起了我对雪花久违的记忆。

小时候，故乡的雪是寂静的，寒冷的，更是美好的。那时，一年四季，风调雨顺，四时八节，格外分明。农人按节令安排农事，春华秋实，繁衍生息。到了冬天，小麦油菜早已安顿在地里，几乎没有什么活要干，该是农人歇气的时候。此时，天顺人意，时令很准，“小雪”就下小雪，“大雪”下有大雪，似乎雪花也会尽量满足农人的愿望。农人用他们自己的智慧，总结出“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谚语，因雪花纷飞而满怀喜悦，在一句句“瑞雪兆丰年”的话语中仿佛已看到了冬去春来，仿佛已看到了雪花孕育出的新希望。我对雪并不陌生，曾在童年一次次与雪相逢相知。那时，每年冬天都会下雪，我们尽情地疯玩——跳绳，踢毽子，丢沙包，跳皮筋，玩斗鸡，捉迷藏，还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整个冬季的快乐都是野生的，漫山遍野的，我们无忧无虑在雪地里撒欢，人间冷与暖，权当爱相伴！家人闲坐，灯火可亲。那时乡村很穷，村里没有电灯，更没有路灯，天一擦黑，一家人围在一起烤火，身体暖和了，思想便活跃起来。最惬意的就是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其实，那是故乡的味道，如同乡愁一样，扎在心里挥之不去。印象中，爷爷坐在火盆旁，一边煨茶，一边看书，这种习惯传承给了父亲，也一直感染着我。长此以往，看书成了我的爱好，也让我深切的感受到了文字的力量。日子流淌着，世事变迁着。然而，现在全球变暖已是不争的事实。去年冬天，时令已过“大雪”，但城里找不到雪的影子，更找不到雪将至的气氛。为了感受季节的变化，便与文友相约去山里看雪。那种铺天盖地、大气磅礴的气势太令人震撼，让我对深山秦岭的大美刮目相看。我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描述，还是觉得伟大诗人最具有魅力，书写了“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我们一边欣赏山的巍峨冰的玉洁，一边欣赏漫天飞舞雪花的纯洁而灵动，同时，也勾起对儿时的一些记忆和念想，特别是那应景的飞雪，还有玩雪的快感。于是，便写下了《山中踏雪》，先是被“读书村”平台推送，再被《汉中日报》和“学习强国”刊发，既是感悟，更是启迪。其实，在都市生活了三十年，依然怀念儿时的雪景。然而，我们毕竟生活在现实里，不再像农人那样去关心四时八节，也早已经习惯了暖冬，但时序更替，岁月蹉跎，转眼又进入了立春，而去年却比较特殊，先是立春再是过年，这样，相对来说，过年就比较温和了，尤其是正月初二以后，我们回到老家，阳光灿烂，暖意融融。到了中午，大家聚集在院坝里打麻将、下象棋、玩扑克，阳光晒得人暖暖的，不由得都脱掉外套。过年遇到这样的天气，人很舒展，谁不情愿。傍晚去看二爸，不知不觉，聊到了天气，可他作为农庄户人家，却不以为然，忧心忡忡地说，一个冬天没下雪，地里的庄稼受了旱，说不定又要减产。当然，这是暖冬造成的危害，只有庄户人家关心粮食这个大问题。忽然，想起国家关于“三农”的扶持政策，还有退林还耕的决定，倒让人大快人心，感觉到心安。雪落二月，虽然迟到，但也补上了一冬无雪的缺憾，这样的大雪一定滋润着冬旱的大地，让久等的庄稼欣喜不已，也一定让二爸心情舒畅了许多吧。

简单地处理完车上的积雪，便驱车去上班。路上行人稀少，车子缓慢行驶。透过车窗，小麦被覆盖，柳枝被涂白，油菜像棉团，瓦屋如云朵，高高被悬起，俨然一幅立体的雪景图，让人以为走进了一幅画里。其实，我宁愿相信，上苍是为了弥补冬天曾经的遗憾，才有了这场特殊的二月雪，既满足了庄稼的需要，还成了春天里的风景。同事却感叹：这场雪要下在一九二九，或者三九四九，那该多好啊！当然，这只是同事的一厢情愿，也无意责怪大自然。我倒认为，这可能是老天对大地迟来的爱，因为今年是龙年，我们又是龙的传人，能沾上龙的灵气，就能得到龙的庇护，留住幸福和吉祥。这样说来，这场二月雪，不仅是龙年的仪式，更像二爸对新年风调雨顺的祈愿，以及对五谷丰登的殷切期盼。忽然，远处飘来一丝丝淡淡的清香。我打开车窗，放慢速度，看到那一树树梅花矗立在道路两旁，在瑞雪的掩映下，一团团粉雾聚簇探出枝头，舒芯展蕊迎风轻颤，分外妖娆如梦如幻，偶有细碎如锦的花瓣飘落，片片含羞，染了春日一袭幽香。雪落二月，雪映红梅，穿行在雪与梅营造的童话世界里，穿行在雪与梅的香氛里，这样的时光里，遇见是多么的美好。这是大雪为我们打开的新境界，这是时光美妙的开始，这是生活美好的序章，它将美了整个春天，也将美了此后的一路前行！